阅兵的那天过去了,但最忙的人反倒从那时才起跑。九三阅兵亮相时,穿着点缀红色元素的新式受阅服装的女民兵抬头挺胸、步伐如线,屏幕前许多人忍不住感叹“这才是我们该追的星”。一个月内,她们的身影从天安门广场流向校园、乡村和婚宴礼堂,掌声与质疑一起涌上来,像潮水拍击同一块礁石,回声不同而已。
场景转换与态度逆转
如果把服装看作符号,同一套受阅服装在不同场域里引发的反应截然不同。9月19日,一位网友在社交平台晒出照片:一位身穿白衬衣的男子挽着参加过“九三阅兵”的女民兵亲戚合影。照片里的她穿着受阅制式服装,身姿如松;男子眉眼之间是一种掩不住的骄傲,他在配文中祝新人新婚愉快,直言想“沾点这份荣光”。本以为会收获祝福,评论区却瞬间炸开:“穿这身去婚礼,是抢新人风头还是炫耀?”“军装能随便穿去私人场合吗?”
仅仅九天前的9月10日,山西的一场婚礼也曾出现类似画面:一位女民兵身着受阅制服,捧着戒指盒,以踢正步的姿态走向新人。宾客举起手机记录,视频上传后评论两极分化。有的反问“红事接了,白事接不”,也有人替她们抱不平:“这是用汗水换来的荣誉,为什么不能分享?”同样的制服,在礼堂内被看成“出圈”,在评论里则被贴上“场合不合适”的问号。
欢迎礼的标准化
可一换到学校和家乡,氛围就完全不同了。河南大学的王紫薇、张思懿作为退役复学的学生,在受阅后返校时被隆重欢迎。她们讲训练中“特别能吃苦、特别能战斗”的经历,迅速成了校园里的励志样本。湘南学院的校友井诗惠也回到母校,穿上受阅戎装给2025级新生上国防教育课。她示范正步,脚后跟落地铿锵,劝学生把国防情怀扎根心中,师生席间掌声不断。
回乡的一幕同样有仪式感。9月5日,刘琴琴乘军车返乡,村口锣鼓花束早早候着。她穿迷彩服,在村里柏油路上再踢正步,乡亲们端着手机拍下“自家孩子”的风采。视频在社交平台刷屏,贴着“接地气的荣耀”“榜样的力量”的标签,播放量破千万。这样的场合里,荣誉被看作公共财富,走到谁身边都算是“沾了光”。
表面看似矛盾:同是那身受阅服装,为什么在校园与家乡受欢迎,到了婚礼却让不少人转而摇头?关键不在衣服,而在场域的功能与情感预期。学校、村庄的接待是集体叙事的一部分,带有国防教育与公共表彰色彩;婚礼则是私人叙事的主场,宾主之间对“谁是主角”的默契异常敏感,一旦“象征国家”的礼仪符号进入,容易触发“喧宾夺主”的担忧。
荣誉的源起与制度小科普
很多人忘了去问:她们为什么格外珍惜这身衣服?阅兵训练的强度在坊间早有耳闻——女兵们需要日复一日做高强度队列、体能和节奏训练,一天十几个小时是常态,脚背磨出血泡、汗水湿透靴袜不算稀奇。这也是她们为什么在再次穿上那套受阅服装时会挺直腰背、露出自豪感的原因:那是一段用咬牙坚持换来的集体记忆。
再说两个制度层面的常识,有助于理解争议的边界:
- 女民兵的身份:民兵属于国防动员体系,不等同于现役军人。女民兵参加阅兵,通常是以编组完成特定任务,服装也多为受阅专用制式。它象征荣誉和任务完成,但不属于日常工作服。
- 着装的基本原则:军装是国家象征,规范着装一般强调“在合适的时间、地点、场合、用途”穿着,避免用于商业推广、营利活动,避免造成社会误解。民兵、退役人员在公共典礼或国防教育活动中着礼仪性服装较为常见,但若进入完全私人空间,尤其是商业性质的活动,就容易让人质疑是否合宜。
需要强调的是,上述原则并非为了限制荣耀的呈现,而是在提醒:仪式性的服装自带“公共性”,它的出现会改变场合的气场与话题中心。因此,穿与不穿,往往不是权利问题,而是分寸问题。
舆论的锋刃与“礼”的尺度
“礼有定数,不可以逾。”古人这句话放在今天仍有解释力。婚礼是人生礼俗的高光时刻,主角和氛围有其“定数”。当女民兵穿受阅制服走上红毯,支持者看到的是“以个人之荣光致敬新人,锦上添花”,反对者感到的却是“新郎新娘的主角光环被共享甚至被稀释”。同一件行为被放大到社交媒体之后,人人都站在自己的价值坐标发声,于是分歧越拉越大。
更微妙的是,人们对“公务—私务”的边界敏感度不同。官方组织的欢迎、校园的国防课、乡村的集体迎接,都被默认具有公共教育或集体荣耀性质,出现受阅制服顺理成章;而婚礼的“私人—公共”属性混合,既有家族庆典,也有社交展示,两种逻辑相互牵引,一点点“出戏”都容易被放大。
几个面孔与一代人的姿态
把视线拉回到几个具体的名字:王紫薇与张思懿,在河南大学讲述训练时的“特别能吃苦、特别能战斗”,其实是在把阅兵场上的刚劲气势转译成校园里可感知的努力坐标;井诗惠回到湘南学院,为2025级新生示范正步和国防观念,她把“荣誉”拆成一句句朴素的话语,让尚未入学的年轻人也能理解队列里每一次抬腿的意义;刘琴琴的返乡,则把国家叙事落实到“村口锣鼓、柏油路正步”的生活细节,“把国家荣誉变成乡亲能摸得着的热乎事儿”的评论能火,不是偶然——人们希望宏大叙事落地成可分享的日常故事。
而那两场被议论不休的婚礼,某种意义上也呈现了同一代人的复杂心态:他们习惯用社交媒体记录生活的每一个高光节点,愿意把“她参加过九三阅兵”的同辈成就嵌进仪式;另公众对于礼俗感的守望并未消失,才会在评论里追问“军装能否走进私人仪式”“尺度如何拿捏”。这不是非黑即白的冲突,更像是在新旧习惯之间寻找共同语言。
从阅兵场到生活场:如何让荣耀不尴尬
如果把这场讨论视作一次社会协商,也许可以更温和、更可操作:
- 在公共教育和集体欢迎的场合,受阅服装作为荣誉象征,能显著提升仪式感与传播效果,属于“合宜”区间。
- 在私人庆典,是否穿着受阅服装,最好与新人、家族提前沟通,明确彼此期待,避免“无心喧宾”的误会。若需要承担仪式角色,比如捧戒指,可以考虑以简化礼宾着装或其他象征方式出现,让“祝福”而非“身份”成为焦点。
- 对于社交媒体的二次传播,发布者可以注重叙事框架:把“礼敬新人”摆在前面,把“个人荣誉”作为背景交代,从文本到画面都尽量让主角身份清晰。
也不妨承认一点:欢迎横幅、簇拥鲜花在一段时间里“刷屏”,确实会让部分人产生审美疲劳。并非所有负面评论都是“带着有色眼镜”,它们也提醒组织者和参与者,在表达荣耀时寻找新的叙事方法——如更具体的训练故事、更贴近生活的互动,而非简单重复符号展示。
英雄感与日常感的和解
这代女民兵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整齐步伐,曾让观众热泪盈眶;当她们把那份挺拔带回课堂、带到村口,观众依然愿意鼓掌。哪怕是在婚礼的红毯上,动机往往也只是“庄重与祝福”。“礼者,敬而已矣。”若能在敬意与分寸之间找到平衡,荣誉就不会成为负担,它会像一枚安静的勋章,提醒人们记起那段烈日下踢出来的正步、汗水里磨出来的昂首。
当初说“这才是我们该追的星”的人,追的其实不是某件制服,而是那种将个人青春与国家叙事相连的努力感。争议来去之间,几个被记住的名字——王紫薇、张思懿、井诗惠、刘琴琴——连同9月5日、9月10日、9月19日这些坐标,都在提醒我们:荣耀需要场合,也需要讲法。只要叙事得体,受阅过的她们无论站在哪条路上,风都朝她们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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