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那只轻飘飘的红色信封,被推到了陈默的面前。
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,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“阿默,这次多亏你了。”
许耀满脸通红,酒气混杂着昂贵的香水味,拍了拍陈默的肩膀。
“八百五十万的项目,我们拿下了!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,六百块,图个吉利,六六大顺!”
陈默的目光,凝固在那薄薄的红色信封上。
六百块。
他独家维护了三年的高端资源渠道,一个信息,撬动了八百五十万的合同。
换来的,是六百块。
许耀似乎没察觉到陈默的僵硬,他豪气地挥挥手,叫来几个打扮艳丽的女人。
“来,给你们默哥敬酒!这可是我的好兄弟!”
陈默没有碰那信封,也没有碰酒杯。
他只是抬起眼,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“发小”。
“许耀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穿透了嘈杂的音乐。
“这钱,我不要。”
01
陈默的生活,像一台精密但低功耗的时钟。
他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咨询公司,在甲级写字楼里租着最小的单元,员工连他自己一共三个。
不温不火,饿不死,也发不了财。
没人知道,陈默真正的价值,不在于这家公司,而在于他手机里一个置顶的聊天群。
群名叫“K-Stone 核心圈”。
这个群里只有五十个人,每一个拎出来,都是各自行业的翘楚。
新材料的巨头,智慧城市的总工程师,私募的合伙人。
陈默是这个群的群主和管理员。
这个群,是他过世的导师留给他最宝贵的遗产,一个由顶级信任和独家信息构建起来的壁垒。
群规第一条:信息内部消化,严禁外泄。
群规第二条:凡经本群撮合的合作,需向群管理基金缴纳合同额百分之五的佣金,用于渠道维护。
群规第三条:违背信任者,永久除名,并做行业通报。
陈默像个守门人,兢兢业业地维护着这个圈子。
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守下去。
直到三个月前,许耀找到了他。
许耀是陈默的发小,两人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。
但长大后,路就分叉了。
许耀能说会道,长袖善舞,开了家“耀升科技”,场面铺得很大,总是西装革履,出入高档会所。
陈默则内敛,守拙。
那天,许耀堵在陈默的办公室,一改往日的风光。
“阿默,救救我。”
许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两千块的定制衬衫皱巴巴的。
“公司资金链快断了,我急需一个大项目回血。”
他抓着陈默的手,几乎是在恳求。
“我们是不是兄弟?你那个群,我知道,都是大人物。你随便漏点消息给我,我就能活!”
陈默皱眉:“许耀,那里的信息有规矩。”
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!”许耀急了。
“阿默,你忘了?小时候我妈分的鸡腿,我哪次不是把最大的那个给你?”
“你爸妈不在家,你发高烧,是谁背着你跑了五里路去的卫生所?”
陈默沉默了。
那些陈年旧事,是他心里最软的地方。
许耀见他动摇,攻势更猛。
“我就要一个机会,一个!只要能入场,我保证,这个项目拿下来,利润咱俩三七开!你三,我七!”
许耀拍着胸脯:“你什么都不用干,就给个信息,拿百分之三十,够意思了吧!”
陈默看着他。
许耀的焦虑和落魄,刺痛了他。
那是他唯一的朋友,是他童年里所有的温暖。
他叹了口气。
“只有一次。”
陈默打开了K-Stone的后台资料库。
“东湖智慧城,安防升级项目,预算八百五十万。招标方是李总,刚在群里发布了初步意向。”
“这个项目体量不大,群里的大佬估计看不上,但对你来说,足够了。”
陈默把资料发给了许耀。
“记住,这是李总的私密渠道,不要说是我给的。还有,如果拿下了……”
“懂!”许耀一把抢过资料,欣喜若狂。
“拿下了,规矩我懂!该给群里的佣金,一分不少!你的那份,也少不了!”
许耀拿着资料,像拿到救命稻草,冲出了办公室。
陈默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
他违背了群规第一条。
但他安慰自己,是为了兄弟。
而且,许耀也承诺了会遵守规矩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,许耀像消失了一样。
陈默给他发信息,他回得很慢,总是说“在忙”、在忙”、“在跟进”。
陈默的不安越来越重。
直到一周前,他在行业公众号上,看到了中标公示。
“热烈祝贺耀升科技(许耀任法人),成功中标东湖智慧城安防升级项目,合同金额八百五十万。”
陈默的心,咯噔一下。
成了。
他立刻给许耀打电话,想提醒他K-Stone的佣金规矩。
电话通了,许耀的声音无比亢奋。
“阿默!成了!成了!今晚,’皇朝’KTV,我包了最大的场!你必须来!我们不醉不归!”
陈默想说佣金的事,被许耀打断了。
“钱的事,见面说!见面说!今晚你就是最大的功臣!”
陈默挂了电话,那股不安感,暂时被喜悦压了下去。
他开始盘算。
八百五十万,百分之五的群佣金,是四十二万五千。
许耀承诺给他的百分之三十,是两百五十五万。
陈默倒吸一口冷气。
他没想过要这么多。
他想着,只要许耀能把群佣金交了,保住K-Stone的规矩,他就放心了。
至于他自己的那份,许耀看着给就行。
他开着自己的旧车,去了“皇朝”KTV。
一进门,他就被那股奢靡的气息震住了。
许耀站在最中间,被一群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簇拥着。”
许耀搂着陈默的脖子,满嘴酒气。
“这个项目,阿默居功至伟!”
陈默尴尬地笑着,被灌了几杯酒。
许耀整晚都在吹嘘自己如何运筹帷幄,如何搞定甲方,如何力挽狂澜。
他提到了所有人,唯独没提K-Stone。
也没提那百分之五的佣金。
更没提那百分之三十的利润。
陈默的心,一点点凉下去。
他坐在角落,看着许耀在人群中表演,像个小丑。
终于,曲终人散。
许耀似乎才想起他,摇摇晃晃地走过来。
然后,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。
许耀把一个薄薄的、装着六百块钱的信封,推到了他面前。
作为八百五十万项目的“感谢费”。
02
“许耀,这钱我不要。”
陈默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可怕。
许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他似乎没想到陈默会拒绝。
“阿默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许耀的酒醒了一半。
“六百块,是少了点,但这是个彩头。六六大顺。”
许耀试图把信封塞进陈默的口袋。
“你别这么小家子气。这项目,是,信息是你给的。”
“但后续的标书、打点、关系维护、技术方案,哪一样不是我的人在拼命?”
许耀的声音大了起来,带着一丝被戳破的恼怒。
“你动动嘴皮子,我跑断了腿。这八百五十万,我拿到手才多少?到处都要打点!”
“给你六百,是念着兄弟情分。你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“兄弟情分?”
陈默笑了,笑得有些悲凉。
“我们的情分,就值六百块?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耀。
“我问你,K-Stone的规矩,你还记得吗?”
许耀的眼神闪躲了一下。
“什么K……什么玩意儿?我不知道。”
他开始装傻。
“不就是你朋友群里的消息吗?多大事儿啊。”
“百分之五的渠道佣金,四十二万五。”陈默替他说了出来。
许耀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“四十二万五?你怎么不去抢!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酒瓶倒了一地。
“陈默,你别他妈贪得无厌!给你六百是情分,不给是本分!”
“你以为你那个破群是什么?没了你,我就拿不到项目了?”
“我告诉你,李总那边,我早就搭上话了!你的信息,不过是让我省了点时间!”
“给你六百,你拿着。以后我们还是兄弟。”
“你要是敢提那四十二万五,你信不信我让你那破群都开不下去!”
许耀露出了狰狞的面目。
他以为陈默会被吓住。
陈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许耀。”
“我不要你的六百块。”
“我也不会再提那百分之三十。”
“但是,K-Stone的规矩,必须遵守。”
“四十二万五,一分不能少。这是群里的钱,不是我的钱。”
陈默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你疯了!”许耀指着陈默的鼻子。
“为了四十几万,你连兄弟都不认了?”
“是你先不认的。”
陈默推开包厢的门,走了出去。
外面的走廊很安静,和包厢里的乌烟瘴气判若两地。
冷风一吹,陈默彻底清醒了。
他掏出手机。
许耀的威胁,点醒了他。
许耀不是在开玩笑,他真的可能去动摇K-Stone的根基。
如果许耀跑到李总那里,说K-Stone泄露信息,那陈默作为管理员,难辞其咎。
这个群,会散。
导师的心血,会毁在他手里。
陈默的后背渗出冷汗。
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。
他必须在许耀动手前,先发制人。
但他不能鲁莽。
他要的不是鱼死网破,而是让许耀付出代价,同时保全K-Stone。
他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办公室。
凌晨三点,城市安静得只剩下心跳。
他打开电脑,开始梳理K-Stone群里所有的聊天记录和文件。
许耀说,他早就搭上了李总。
这是真是假?
如果是真的,许耀的“耀升科技”根本不具备李总项目的招标资格。
李总的项目,要求的是“行业甲级资质”。
许耀的公司,只有一个“丙级”。
陈默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。
许耀中标,靠的不是“耀升科技”,而是他临时收购的一家有耀升科技”,而是他临时收购的一家有“甲级资质”的空壳公司。
而这家公司的信息,恰好也在K-Stone的资料库里。
是陈默在整理行业并购信息时,随手录入的。
许耀不仅拿了项目信息,还利用了K-Stone的配套资源信息!
陈默的拳头攥紧了。
这不是简单的背叛。
这是蓄谋已久的“盗窃”。
许耀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给钱。
无论是给陈默,还是给K-Stone。
他只是把陈默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踏板。
“六百块……”
陈默喃喃自语。
那不是感谢费。
那是羞辱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开始制定计划。
他需要一个杠杆,一个足以撬动许耀,又不会伤及K-Stone的杠杆。
这个杠杆,就是K-Stone的规矩。
也是许耀最大的命门。
03
接下来的几天,风平浪静。
许耀没有再联系陈默。
他大概以为陈默已经妥协了,正忙着庆祝他八百五十万的胜利。
陈默也没有联系许耀。
他像个耐心的猎人,在安静地磨刀。
他在等一个时机。
这天,K-Stone群里,负责智慧城市板块的黄总,突然发了一条信息。
“@陈默,东湖那个安防项目,最后是哪家拿了?我这边有个朋友也去投了,说中标的是一家叫‘耀升科技’的,没听说过啊。”
群里安静了几秒。
陈默知道,时机来了。
黄总是群里的活跃分子,也是李总(东湖项目甲方)的多年好友。
他这一问,份量极重。
陈默没有立刻回复。
他先是私聊了黄总。
“黄总,这家‘耀升科技’,是我一个发小的公司。项目信息,是我私下给他的。”
陈默选择主动坦白。
黄总那边沉默了很久。
“阿默,你糊涂啊。群规第一条你就忘了?”
“黄总,我认罚。但现在有个更严重的问题。”
陈默把许耀中标后,拒不缴纳百分之五佣金的事情,原原本本说了一遍。
“他不仅违规拿了信息,还想赖掉基金的钱。”
黄总那边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。
“岂有此理!把我们K-Stone当什么了?提款机吗?”
“阿默,这件事,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黄总,我准备在群里公示。但这么一来,我私放信息的责任,也瞒不住了。”
陈默的坦诚,让黄总的怒气消了一些。
“你小子……算了,你也是被‘兄弟情’给坑了。你先别动。”
黄总接着说:“我先去探探李总的口风。如果许耀真像你说的,是靠资质造假拿的项目,那事情就好办了。”
陈默心中一动。
他没提资质造假的事,黄总怎么会知道?
“黄总,资质的事……”
“你别管了。”黄总打断他,你别管了。”黄总打断他,“李总最恨的就是弄虚作假。你那个发小,在标书里用了你给的那个空壳公司,但实际执行团队,写的还是他‘耀升’的人。”
“这是典型的‘偷梁换柱’,在李总那里,是死罪。”
陈默明白了。
黄总的消息,远比他灵通。
“黄总,那我现在……”
“等。等我消息。”
挂断私聊,陈默的心跳有些加速。
事情的走向,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许耀的贪婪和傲慢,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。
他不仅得罪了陈默,还得罪了整个K-Stone,还得罪了甲方李总。
陈默原本的计划,只是讨回佣金,让许耀在圈子里信誉破产。
但现在,黄总的介入,可能会让许耀……倾家荡产。
这是否违背了他的初衷?
陈默有些犹豫。
就在这时,许耀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陈默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接了起来。
“阿默!你是不是跟黄总说什么了?”
许耀的声音不再是那晚的嚣张,而是充满了惊慌。
“李总刚才打电话,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!说要重新审查我们的资质!”
陈默淡淡地说:“我只是说了你该说,但没说的话。”
“你!”许耀气急败坏,你!”许耀气急败坏,“陈默,你真要赶尽杀绝?”
“我说了,K-Stone的规矩,必须遵守。”
“好!好!好!”许耀连说三个好字。
“四十二万五是吧?我给你!我现在就转给你!你马上去跟黄总说,是个误会!”
许耀服软了。
在绝对的利益面前,他那点可笑的傲慢不堪一击。
陈默说:“晚了。黄总已经去找李总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算计我!”
“我只是在维护规矩。”
陈默挂断了电话。
他坐在椅子上,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,只有一种解脱。
他守住了导师的心血。
他守住了K-Stone的底线。
他正准备在群里公布对自己的处罚(私放信息,自罚一年管理费)。
就在此时。
他的另一部私人手机,一部几乎从不响起的手机,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个加密的未知号码。
短信内容很短:“停下。许耀的事,没那么简单。”
陈默瞳孔一缩。
“东湖的八百五十万,只是他的‘投名状’。他真正要的,是‘江北新区’那个一百个亿的智慧交通项目。”
“K-Stone,是那个项目唯一的关键技术渠道。”
陈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
他以为许耀是条小鱼,没想到,许耀背后,是条鲨鱼。
许耀不是在盗窃,他是在布局。
他想利用陈默,控制K-Stone,进而染指江北新区的百亿项目!
就在他震惊到无法思考时。
他办公室的门锁,传来“咔哒”一声。
有人在外面,用钥匙,打开了他的门。
现在是深夜十一点!
那通神秘的短信到底是谁发的?
他口中的“百亿项目”和K-Stone又有什么关系?
而此刻,正站在他门外,缓缓拧动把手的,究竟是谁?
04
办公室的门,被推开一条缝。
走廊的冷白灯光切了进来,照亮了地上的一双昂贵的鳄鱼皮鞋。
来人没有立刻进来,似乎在享受陈默的紧张。
“阿默,大晚上的,怎么还不回家?”
是许耀。
他倚在门框上,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、扭曲的微笑,手里把玩着一把钥匙。
“你怎么有我办公室的钥匙?”陈默的声音发冷。
“咱俩谁跟谁啊。”许耀走了进来,反手锁上了门。
“你忘了?你这公司开业,装修、配钥匙,都是我帮你跑的。”
许耀的目光扫过陈默的电脑屏幕,那里还停留在K-Stone的聊天界面。
“黄总……李总……闹得挺大啊。”
许耀拉过椅子,大马金刀地坐在陈默对面。
“陈默,我真是小看你了。”
“你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,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闷葫芦了。”
陈默没有说话,他的手,悄悄摸向桌下的报警按钮。
“别动。”许耀仿佛脑后长了眼睛。
“我今天来,不是来砸你场子的。是来给你送一场天大的富贵。”
许耀点上一根雪茄,烟雾缭绕。
“八百五十万?那算个屁。”
他吐出一口烟。
“江北新区,一百个亿。你那个K-Stone群,掌握着最上游的‘传感矩阵’技术,那是标书的‘唯一指定项’。”
“只要我们拿到K-Stone的独家授权,这个项目,就是我们的。”
陈默终于明白那条短信的意思了。
“我们?”
“对,我们。”许耀笑了,对,我们。”许耀笑了,“我承认,东湖项目,我办得不地道。六百块,是羞辱你。”
“但那是因为,我在试探你。试探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蠢。”
“结果,你很聪明。你守着你那个破群,守得跟个宝一样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
许耀的身体前倾,压低了声音。
“陈默,别守着了。把K-Stone的控制权交给我。”
“一百亿的项目,我给你……百分之十。十个亿。”
“你这辈子,下辈子,都花不完。”
十个亿。
许耀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。
为了这个数字,他可以出卖一切,包括他以为陈默也会。
陈默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“许耀,你知不知道,K-Stone的群规第三条是什么?”
许耀一愣。
“违背信任者,永久除名,并做行业通报。”陈默替他回答。
“你威胁我?”许耀的脸沉了下来。
“不。”
陈默摇摇头,他拿起了自己的主手机。
他当着许耀的面,打开了K-Stone的群聊界面。
五十个行业顶级大佬都在线。
许耀的呼吸急促起来:“陈默,你别乱来!十个亿!你不要?”
“我不要。”
陈默的手指,开始在屏幕上打字。
他没有理会许耀的疯狂,也没有理会那条神秘短信的警告。
他只知道,规矩就是规矩。
许耀猛地扑过来,想抢夺手机。
陈默侧身躲开。
“砰”的一声,许耀撞在了书柜上。
就在这一刻,陈默按下了发送键。
他没有发很长的控诉,也没有提那一百亿的疯狂计划。
他只发了一句话。
很短,很平静。
“**友情提示:’耀升科技’许耀总,于东湖项目上,尚欠本群管理基金 42.5 万元(850万*5%)渠道佣金。特此公示。**”
发送。
许耀的手机,和陈默的手机,同时“嗡”地响了一声。
那条消息,在K-Stone群里,炸开了。
许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。
他的脸,在瞬间变得惨白,毫无血色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他指着陈默,嘴唇哆嗦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毁了我!你这个疯子!”
05
K-Stone群,炸了。
陈默那条“友情提示”,像一颗深水炸弹。
第一个回复的,是黄总。
“@陈默,情况属实吗?”
陈默回复:“属实。许耀总,我发小,违规获取信息,并拒绝缴纳佣金。”
黄总:“@所有人,K-Stone成立五年,第一次出现此类事件。我提议,启动群规第三条。”
群里立刻有人附议。
“支持。诚信是本群的基石。”
“耀升科技?没听过,胆子不小。”
“@陈默,你作为管理员,也有失察之责。”
陈默立刻跟上:“我认罚。我将自费补齐 42.5 万元佣金,并暂停一年管理员权限,由黄总代管。”
他的坦诚和担当,赢得了群里的尊重。
“陈默有担当。”
“错在许耀,贪婪无信。”
就在这时,群里另一位一直潜水的大佬,江北新区智慧交通项目的总负责人,刘工,突然发话了。
“耀升科技……是不是正在竞标我们江北新区的项目?”
群里死一般寂静。
许耀看着手机屏幕,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。
他想在群里辩解,想说这是误会,是陈默敲诈他。
但他刚打出“误会”两个字。
黄总的消息就弹了出来。
“@刘工,是的。而且据我所知,耀升科技在东湖项目上,涉嫌资质造假,偷梁换柱。李总(东湖甲方)已经启动了调查。”
刘工那边,只回了两个字。
“收到。”
许耀瘫倒在地上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资质造假,加上K-Stone的失信公示。
别说一百亿的江北项目。
他连东湖的八百五十万,都可能保不住了。
“陈默……”
许耀的声音像从地狱里飘出来。
“我杀了你!”
他红着眼,抄起桌上的烟灰缸,朝陈默的头砸去。
陈默没有躲。
因为,办公室的门,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开了。
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。
“不许动!”
“警察!”
许耀的动作僵在半空。
陈默按在桌下的报警按钮,终于起作用了。
“他……他私闯民宅,还想打我。”陈默平静地说。
警察看了一眼地上的许耀,又看了一眼镇定的陈默。
“都带走。”
在被带走的那一刻,许耀回头,死死地瞪着陈默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?你等着!他们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他们?”
陈默的心一沉。
他想起了那条神秘的短信。
许耀背后,还有人。
06
陈默从警局出来时,天已经亮了。
许耀因为私闯民宅和蓄意伤人未遂,被暂时拘留了。
但陈默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许耀口中的“他们”,才是真正的威胁。
他回到办公室,那部私人手机上,又来了一条短信。
“楼下,青鸟咖啡厅。”
陈默没有犹豫,他走了下去。
咖啡厅的角落,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“刘工?”
陈默大吃一惊。
江北新区百亿项目的总负责人,K-Stone群里最神秘的大佬之一,刘工。
她居然就是那个神秘的短信发送者。
刘工示意陈默坐下,她看起来四十多岁,气质干练,眼神锐利。
“陈默,你昨晚,干得不错。”
“刘工,这到底……”
“许耀,只是一颗棋子。”刘工打断他。
“‘他们’,是江北项目内部的一股势力。他们想绕开正规招标,把‘传感矩阵’技术这块肥肉,交给他们自己控制的壳公司。”
“耀升科技,就是他们选中的壳。”
陈默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他们看中了K-Stone,因为你是这个技术的独家渠道。但他们信不过你,所以派了许耀,用你们的发小情谊来渗透你。”
“东湖的项目,就是给许耀的‘启动资金’和‘投名状’。”
“如果昨晚,你答应了他十个亿的条件,交出了K-Stone的控制权。”
刘工看着陈默:“那么今天,你和你的K-Stone,都会从这个世界上‘消失’。”
陈默的后背一阵发凉。
“那六百块……”
“是他们故意让许耀给的。”刘工笑了。
“一场压力测试。他们想看看,你这个守门人,是认钱,还是认情,还是认规矩。”
“如果你收了六百块,说明你贪小便宜,好控制。”
“如果你因为兄弟情,忍了,说明你软弱,更好控制。”
“但他们万万没想到。”
刘工的眼神里透出赞许。
“你只认规矩。”
“你为了区区四十二万五的‘规矩’,敢在群里公示,硬刚八百五十万的‘利益’。”
陈默苦笑: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。我只是不想导师的心血被毁了。”
“所以,我才会在最后关头帮你。”刘工说。
“那条短信,是我发的。你办公室外的警察,也是我的人。”
“许耀以为他来抓你的软肋,其实,他才是走进笼子里的那个。”
陈EMo恍然大悟。
“你昨晚在群里那句‘公示’,是点睛之笔。”
刘工喝了一口咖啡。
“它精准地打中了‘他们’的七寸。”
“它向‘他们’证明了,K-Stone的守门人陈默,无法被收买。渠道,他们控制不了。”
“同时,黄总跟进的‘资质造假’,又给了我一个正当理由,在江北项目内部,启动对‘耀升科技’和它背后势力的调查。”
“昨晚,就在你和许耀在警局时,我们已经收网了。”
刘工站起身。
“许耀,和他背后的人,都倒了。”
“陈默,K-Stone保住了。而且,它会变得更有价值。”
“江北新区的项目,会重新招标。”
刘工递给陈默一张名片。
“这一次,K-Stone将作为江北项目的‘唯一指定技术顾问方’,全程参与。”
“而你,陈默,是唯一的接口人。”
07
三天后。
行业内爆出惊天大雷。
耀升科技法人许耀,因涉嫌商业贿赂、围标串标、合同诈骗等多项罪名,被正式批捕。
东湖项目因“资质造假”被废标,李总震怒,宣布将对耀升科技追讨全部损失。
江北新区内部启动反腐调查,数人落马。
许耀的公司,一夜之间,树倒猢狲散。
银行查封资产,供应商上门讨债。
他不仅没拿到八百五十万,反而欠下了几千万的巨额债务。
他的人生,彻底归零。
陈默的办公室里。
黄总亲自上门。
“阿默,你这次立了大功。守住了K-Stone,也帮刘工清除了内部的蛀虫。”
陈默把一份文件递给黄总。
“黄总,这是我自罚的四十二万五,已经打到群基金账户了。”
黄总摆摆手:“群里商量过了,这钱不能让你出。东湖项目虽然废标了,但李总感念K-Stone的正直,把项目重新交给了群里另一家有资质的公司。”
“这家公司,会补齐这笔佣金。”
黄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:“你的管理员权限,大家一致同意,恢复。”
陈默点点头,没有推辞。
他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。
桌子上,还放着一个信封。
是那天许耀被带走时,掉在地上的。
陈默拿了起来。
不是那个装了六百块的红色信封。
这是一个牛皮纸袋,很厚。
他打开,里面是一叠照片。
照片上,是陈默和许耀小时候。
两人勾肩搭背,笑得没心没肺。
照片背后,是许耀的字迹,写于他来找陈默的那天。
“阿默,对不起。如果我回不来了,用这笔钱,替我照顾我妈。”
信封里,还有一张银行卡。
陈默愣住了。
他立刻打电话给刘工,询问许耀的情况。
刘工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许耀,是主动自首的。”
“他来找你那天,就已经被‘他们’威胁了。他知道自己是弃子,左右都是死。”
“他去你办公室,不是真的要给你十个亿。他是去求救的。”
“他故意激怒你,故意让你报警。他想被‘抓’,只有进了警局,他才能摆脱‘他们’的控制,才能把证据交给我们。”
陈默的心,被狠狠揪住。
“那他说的十个亿……”
“是他最后的表演。演给他身上藏着的窃听器,演给‘他们’听的。他必须表现得贪婪、疯狂,’他们’才不会怀疑他有别的企图。”
“至于那六百块……”
刘工叹了口气。
“那是他最后的尊严,也是对你的保护。”
“他用六百块,逼你和他决裂。只有你恨他,你才不会被他拖下水。”
“他用自己的毁灭,保全了你,也保全了K-Stone。”
陈默挂了电话。
他看着那张银行卡。
他想起了许耀在KTV里那张嚣张的脸,想起了他在办公室里那副疯狂的样子。
原来一切,都是演戏。
演给敌人看,也演给兄弟看。
陈默站了很久。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许耀母亲的电话。
“阿姨,我是陈默。”
“许耀……他去国外出差了,要很久。”
“他走之前,留了一笔钱,让我按时给您打过去。他说,他发财了,让您以后好好享福。”
窗外的阳光,刺眼。
陈默知道,这场八百五十万的风波,才刚刚结束。
而他,欠许耀的,已经不是六百块那么简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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